【东宫】魂魄不曾来入梦（上）
*刀，慎入‼️
*未完待续
我是个摆渡人。
但我渡的，不是人，而是魂。
旁人都说，这是阴间的苦差事。不仅要常往返于阴阳两间，若是遇上了厉鬼，还得亲自下场收拾。
可我却不这么认为。我做了几百年的灵魂摆渡人，渡了千千万万的魂，也看遍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。
我的父母姓甚名谁，是哪里人，我已经全然忘记了，只记得自己叫阿茶。
在阳间，我有份不算体面，却很是清闲自在的差事。我在那东宫太子李承鄞身边做个奉茶宫娥。
大约在半个月以前，阎王爷让我盯紧李承鄞，我大概要开工了。可我快把李承鄞的生死簿翻烂了，上面仍是白纸黑字的写着，他还有三十年的阳寿。
除夕，我终于等来了我要渡的那缕孤魂。
她是李承鄞的发妻，豊朝皇太子的太子妃，西州的九公主，曲小枫。
初次见她时，她还未薨逝。
她散着锦缎般的青丝，目光呆滞，小脸苍白，整日整日的坐在承恩殿的秋千上发呆，饱满的嘴唇毫无血色，看上去虚弱得了无生气。
如今她成了鬼魂，瞧着却比那时好多了，除了小脸依旧苍白，她的脸上竟多出了笑容来。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，脸颊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啊，原来她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啊。可真谓是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
她恢复了她在西州时的打扮，红头纱随风飘扬，衣裙似十月的红枫。我是不曾见过她这番打扮的。
我瞧着她失了神，她水盈盈的眼睛也望向了我。
她向我微笑，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。
我是个合格的灵魂摆渡人，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引得李承鄞疑心。
我与奈何桥头的孟婆交好。那孟婆说，世间不少痴情男女到了她这，还不肯喝下孟婆汤，投胎转世。宁愿化作一缕孤魂守在爱人身边。
曲小枫便是如此。
李承鄞自西州回来之后便睡得不好，每晚总会喃喃几声曲小枫的名字。她守在他身边，却只能用那虚无的双手抚着他的脸，空垂泪。
宫人皆说，太子对先太子妃并无几分情意。她在时，承恩殿冷冷清清，李承鄞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青鸾殿那位疯了的良娣。
可我这种看破人世间冷暖的灵魂摆渡人再清楚不过，他俩只是一对缘定三生的苦命鸳鸯罢了。
夜晚风凉，我提了宫灯去丽正殿接她。
她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灯火通明的丽正殿，又无可奈何的同我离去。
“他睡着了？”我低声问她。
曲小枫点了点头，眉心的红玛瑙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：“还是老样子，睡梦里喊着我的名字。”
“当初你也舍得？”我看着她雪白的颈脖上那道丑陋的疤痕，无奈说“还让他好好活着？你可知，你用金错刀自刎后，他也想就这样随你去了，不过那姓裴的死死拦住他……”
她不说话了，抬头望着莹白的圆月。
世人都说，最是无情帝王家。我看这句话确实不错。曲小枫离去的次年九月，重阳佳节，先帝崩逝，新帝即位，改国号钦合。后宫不可一日无后，李承鄞又立了那德善县主的孙女为皇后。
国丧期满，封后大典选在了一个黄道吉日举行。
曲小枫随着我站在了宫墙上观礼。
皇后着了身明黄色的凤袍，一步一步登上太极殿前的阶梯，向李承鄞走去。
那天的风可真大啊，吹得曲小枫的红头纱如柳絮般飘起。我不敢看她的表情。她定是在哭的吧？李承鄞身为豊朝的皇帝，想要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，是难上加难。
“真好。”可我却听见她轻笑起来“不至于为我做个鳏夫，抛下了身为皇帝的职责。”
太极殿前，李承鄞将那凤印交到皇后手上。又同她拜了天地，拜了内外亲正。我终于见到曲小枫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来。
李承鄞与那皇后的大婚之夜，没到清宁宫，反而来了她先前住着的东宫承恩殿。
承恩殿自她去世后便一直空着。李承鄞下了死令，不准旁人踏入这空殿半步，徒留一个永娘和几个清扫的宫娥。
不知是否李承鄞有意，承恩殿一年四季都飘着淡淡的葡萄香。只见李承鄞刚踏进她在时的寝殿，便跌坐在那冰冷的地板上。他环顾着四周熟悉的布置，抱着她成婚时的大红喜服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曲小枫。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。
“知道么，阿茶。当初他与我成婚时，原是来了承恩殿的。那时我的袖子里藏了阿渡的金错刀，要是他敢碰我，我便手刃了他，为阿翁和丹蚩报仇。”曲小枫说着，温柔的语调里带了点无奈“可后来他走了，去了赵良娣那。我想，即使他真的碰了我，我也是下不去手的吧？”
纵是老天爷无情，竟叫一对有情人硬生生被家国仇恨分开，又阴阳相隔。
她瞧得见他，却触不到他。
而李承鄞，只能对着她的婚服流泪。
阴间有一物，唤犀角香。
古人云，生犀不能烧，燃之有异香，沾衣带，人能与鬼通。
这物稀罕，我渡了千千万万的魂，才换来一锦盒的香。
我问她：“可需我点上此香？”
灵魂摆渡人最忌讳的就是对一缕魂魄生成怜悯之心。可我还是这么做了。许是因为那帝王哭得悲切，许是因为那一缕香魂不得心安。
犀角香奇异的香气瞬间散满了整个承恩殿。
微风拂过，葡萄香气被吹散，帝王不禁恼怒，正要喊永娘，却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着了初见时的衣裙倚在门旁，含着泪望向他。
我不忍心打扰他们俩这短暂的相聚时光，轻轻替他俩掩了门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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